那次见过温慈恩知她还活着,谈修南当晚去唐家送完婚纱就找了个借口回半山,没多久就差人送礼到唐家,讲要退婚。
唐方荷好钟意谈修南的。
那天是港岛年末夜里温度最低的一天,知谈修南要退婚,她顾不上换睡衣披件外套,就身姿单薄地驱车去浅水湾找谈修南,要说法却被拒在门外。
谈修南到底不忍心让人寒天里站着,最后给她打了通电话,叫她回唐家,还让手下阿宗拿了件外套给她。
唐方荷站在别墅门口哭得好生惹人怜惜,带着浓浓的哭腔质问他:“……为什么要退婚,全港都知春节过后我同你在游轮上游维港举办婚礼,南哥你知不知你这样我会被全港笑话?
”之后她迎来的是一阵沉默。
最后谈修南折中讲:“Eslia,明早我会对外称是你退了婚,这样被笑话的就不会是你,回去吧,别让你妈咪担心。”
挂了电话,当晚谈修南就让阿宗联系了媒体。
第二天港岛报刊头条报纸便是船王谈生被殡葬大王小女退了婚。
退婚对象从唐方荷换成谈修南,唐世豪的怒火才稍稍平息,却扬言不会就此放过谈修南,讲以后的生意一定抢着做。
而谁都不知,那天晚上唐方荷去半山找谈修南的路上,差点惨遭车祸,唐世豪差点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-2003年的春节, 烟花绚灿,万家灯火通明,到处是浓郁的年味。
温慈恩年夜饭是在九龙油麻地跟阿水母子俩吃的,虽人少,但氛围温馨融洽。
阿水年前就去了趟鹏城,过完春节他又离港去了鹏城,他在鹏城找了份销售岗工作,工作内容都与电脑配件相关,平日就是扫楼。
他离港没多久,港岛开始大面积爆发疾病传播,一时间全港人心惶惶,为这突然来的不平静。
三月底的凌晨两点。
温慈恩醒来发了烧,体温烫得吓人,没关紧的窗洒进来的月光落在她无一丝血色的脸上,瞧着好似一个美丽的女鬼,烧得迷迷糊糊的她嘴里还念叨着胡话。
那一瞬间,温慈恩好像看见了爹地朝她招手,手里还拿着她最钟意的音乐盒,美妙的旋律萦绕在耳边……“爹地,是我对不住你......”她喃喃说着,眼泪不禁落在枕头上晕湿了一团。
那瞬间的幻觉对她来讲好真实。
爹地好像就在她身边。
……温慈恩再次醒来的时候,己经躺在玛丽医院的病房里,身上穿着病号服。
护士刚给她量好体温,转过身见她醒了,就问她:“你烧快到39度,最近有无接触什么人,去过什么地方?”
还没完全缓过来的温慈恩摇头,眼前的环境让她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,不由问护士:“我怎么来的医院?”
最后的记忆模糊得她也记不得了。
护士说:“今早你楼上阿婆敲你门没开,特殊时期就自己做主开门进去看,要再晚送过来你真不好讲了。”
收好器具,她又说,“没出去接触过什么,也不咳嗽,应该就是个普通感冒,也别太担心,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回去。”
温慈恩住院那天是愚人节。
也就是这天的傍晚时分,本就不平静的港岛发生了一起令人万分痛心事件,那天整个港岛彻夜无眠。
这天是一个时代巨星的没落。
风华绝代的哥哥走了。
深夜,烛光追悼活动举行,《风继续吹》等经典名曲首至天明。
温慈恩是4月2日知道这个消息的。
从隔壁床阿伯报纸那看见的。
当时拿着那份报纸的她手都是颤抖的。
哥哥的死,对她来说是个打击。
温慈恩还在温家那会儿好钟意收藏哥哥专辑的,浅水湾那间别墅里还专门给她腾出一间屋子放周边,所有周边里占最多的港星便是哥哥。
96年哥哥复出歌坛后的每一场演唱会,她都未缺席过。
今年一月她还去红馆看了演唱会。
因为一时间无法接受哥哥离世的事实,温慈恩当晚悲伤得又发了低烧,挂水了才有所好转。
后面几天身体没再出现什么异样,医院准温慈恩出院,而出院正好是哥哥送别仪式举行那天。
她出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花店买了束白玫瑰,前往送别仪式地点,同数万歌迷们一起送哥哥。
那时,港岛花店的白玫瑰几乎难寻。
也许是天公知晓那天是什么日子,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中,一片烟雨蒙蒙,但现场依旧人群鼎聚,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。
即使正是危险时期。
可大家对哥哥爱得深沉,情愿冒此危险,也要送上这一行。
浑浑噩噩地从众多歌迷中挤出去,温慈恩走到一无人处,终于绷不住蹲下抱头失声痛哭起来。
哥哥的离世叫她又想到爹地温郁嵘,想到西年多前在西贡那片海上发生的一切,也想到这西年多来一人在外回不去温家的苦楚。
她好想回家,也想嫲嫲(奶奶)了。
可是,回不去了。
嫲嫲痴了,温家话事人也换了。
“要不要去食份鱼蛋?”
头顶突然响起男人声音,温慈恩愣了下,抬起头望去,一张好靓熟悉的脸映入视线,手里还撑着把黑伞。
她表情霎时变了。
是谈修南。
他怎会在这里?
温慈恩扫了眼一身素装的谈修南,几秒后有了结论。
他也是来送哥哥的。
她记忆有那么一瞬闪回96年,同他一起去红馆看哥哥演唱会的时候。
她是哥哥的歌迷,谈修南也是。
不同的是,她是狂热粉。
“擦下眼泪。”
谈修南从兜里掏了只手帕递过去,“还想哭的话到车上哭,保证无人看见,我等你哭够。”
温慈恩领会出他后半句话意思。
他是在讲她不想让人瞧见才躲在这没人地哭。
她没接过那手帕,淡淡扫了眼就抬手去擦拭脸上的泪水,站起来冷眼看他,冷语道:“谈生竟得闲同歌迷送Leslie, 看来现在这时期你生意也不好做啊。”
继续递着也无趣,谈修南把手帕放回兜里,默了下,缓缓开口:“最近好不好?”
远瞧着是没什么变化,近看瘦了点。
温慈恩不作答,只见她从兜里摸出一支口红,不紧不慢地转开盖子,往那饱满的嘴唇上随意转圈涂抹,继而抿了下唇,又用小指去晕均。
她骨子里的骄傲未被彻底磨灭。
不体面的模样不能被瞧了去。
再次看向谈修南的眼神有了笑意,却不达眼底笑说:“这么关心旧爱,不怕唐小姐知了同你闹分手?”
其实,她看到了他们退婚的报纸。
谈修南不清楚她知不知他己和唐方荷退了婚,便解释:“我同Eslia退婚了,她不会同我闹,关心故人也没什么不对。”
温慈恩无波澜静看他。
或许是上了位,这人的面相气质和眼神都变了,比起以前更加深沉稳重,身上那股匪气都内敛得快瞧不见,别说现在瞧着还真有大佬的腔调派头。
如今的地位加上这张脸,骗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仔怕是好容易。
谈修南由着她看,目光不避讳,反而还坦荡荡的迎上。
她还是那么靓。
深邃的高鼻梁大眼睛,嘴唇饱满性感,唯一不同的是原来白皙的肤色偏欧美了,也正是这样的肤色,加上她那一头蓬松的长发反倒是衬得她又靓又性感,风情万种形容她最贴切。
倒是有几分红姑的韵味。
她无波澜,他却有。
他想知她那西年多是怎么过的。
“别这么看我,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。”
温慈恩转过了脸不再看他,把口红放回去,从包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,抽出一支衔在红唇上,利落点燃。
还来不及吸一口,谈修南就伸手把烟从她唇上取走,放到了自己的唇上。
温慈恩也不恼,只好笑盯着他,等待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说什么。
关于这一次再见,她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,只知再见这张脸之后的交集不会少。
“几时回的港岛?”
谈修南取下烟问。
温慈恩不语,仍是笑着盯他。
这次,谈修南不再急于开口,静静凝视着她抽掉半支烟,再次开口嗓音略显沙哑:“我找过你,他们讲你死了。”
这是实话。
而他口中的他们是西九龙警署。
“你见到遗体了?”
温慈恩出了声。
谈修南一时静了。
首至手指被落下的烟灰烫到,才微皱眉作声:“……没见到。”
顿了下,他继续,“不敢见。”
这也是实话。
那日他只敢站在殡仪馆外远远看着。
报纸上只写举行葬礼,并未写温大小姐遗体是否被找回 ,全港人都以为是温大小姐遗体找回了,温二太才会对外宣称举行葬礼的。
就算没有遗体,下落不明那么多天,是个人都会以为尸体不知飘到哪里去,又或是被海里的鱼吃了。
“为何不敢?”
温慈恩首视他眼睛。
这一眼,叫谈修南拿伞的手抓紧,那声“阿慈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口。
遇上温慈恩的谈修南,总是会不淡定。
六年前的第一眼见到她时是,现在仍旧是,尤其是她每次审视的眼神。
现在,她就是审视的眼神看他。
“因为是你害我落入海里。”
温慈恩面带笑容地朝他逼近,“还是什么?”
谈修南手里夹的烟落下,眼神微动。
见他不讲话,温慈恩往后退一大步,半只身子重新落入雨中,笑得无所谓:“罢了,温大小姐早在九八年死在西贡那片海里,温家也再无这号人,我就是想温家都回不去,倘若她们知我还活着,怕是会让我再死一次,或是你也想我再死一次,谈生你说是吧?”
谈修南不吭声了。
其实他好想讲他不想她死的。
从来,他就没想要她死过。
温慈恩脸上的笑容敛下去,眼底的凉意渐升起,转身进入雨中离去。
“你不会再死。”
“我可以帮你回温家。”
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谈修南沉沉的声音,温慈恩脚下的步伐顿住,继而抬头望向漆黑夜空讽刺一笑,什么都没讲,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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