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若不愿跟你回京,又当如何?”
郁知遥坐在圈椅上,冷淡的看向面前的婆子。
出门不远的地方,灶台上的药还在熬,酸苦的中药味在空气中弥漫,她实在没空在这里白白损耗时间。
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田婆子,因为一见到她,她就会忍不住动杀心。
可许清漪却让自己别恨!!!
怎么能不恨?
六岁之前她还和这个人很是亲昵。
可那份亲近,却成了田婆子伙同司马娉婷的屠刀,毫不留情的捅向她和许清漪。
仅仅一夜,她便失去了宠爱自己的娘亲和未曾见过一面的弟弟。
叛主另投的走狗,这几年倒是把自己养的膀大腰圆的。
“大小姐可要认清形势,这是郁家的别院,由不得大小姐说不。”
婆子眼神轻蔑,一点都不把郁知遥的话当回事不管郁知遥愿不愿意,回京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。
不过她得司马娉婷的吩咐,郁知遥必须全须全尾的回京城。
想到出京时,夫人身边陈妈妈再三再西的叮嘱,田婆子眼睛提溜转了一圈,缓声道:“夫人交代了,若是大小姐回京,便把大小姐记在名下。
成了嫡女,那前程可就不是如今大小姐一个外室女的身份可比的了。
老奴也是为了大小姐的终身着想。”
“大小姐可别想岔了,误了自己一辈子。”
“田妈妈,我是不是嫡女,想必你比谁都清楚。”
郁知遥满眼讥诮盯着她冷笑一声。
若说别人不清楚,田婆子是最清楚的,许青漪本就是郁平迁的原配。
“大小姐,事情己经过去了这么多年,你也该放下了。
当初真想如何谁又在乎呢?”
田婆子道。
升官发财死老婆,谁叫许青漪出身低微,对郁平迁毫无用处。
本就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,就算与郁平迁了婚有了女儿,可她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无法自己掌控,再计较这么多有什么用呢?
田婆子的话让郁知遥心中一冷,谁在乎呢?
她在乎!
郁知遥放在膝上的双掌不由得握成拳头。
忍气间,耳边还不断响起田婆子威逼利诱的声音:“十年己过,大小姐还没想清楚如今府里是谁在当家吗?
再说大人如今膝下就你和乔枝小姐两个子嗣,回京之后,大人和夫人都不会亏待······”田婆子话音戛然而止,只因她脖子上面架了一把长剑。
她的首觉告诉她,但凡再说一个字,这把剑便会抹了她的脖子。。“你···你···你是何人?”
田婆子两股颤颤,说话都不利索了。
她看不见身后这人,更不敢动弹一下。
京城外围这庄子,自从郁知遥十岁起,便没有任何安排任何下人照顾,怎么还会有人持剑在这里?
郁知遥抬眼,越过田婆子看向她身后男人,轻启朱唇道:“苏公子,这是我的家事。”
这是半月前从后山路上捡回来的苏翊鸣,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日子,没想到,今日竟然能下床了。
“可你不愿意?”
苏翊鸣开口道。
两人的对话全被他听了进去,虽然还不大清楚婆子口中郁家是那个郁家,但郁知遥不喜眼前人,不想跟着人走是实事。
“这是我的家事。”
郁知遥重复道。
若不是看在他醒来后给自己的那一笔银子,她估计会在醒来之后便让他离开这里。
人不在这里,便也遇不上这出闹剧,况且她也是时候回京城了!
苏翊鸣面色微变,但忍了下来。
郁知遥说得对这是她的家事,只要郁知遥不开口,他没有资格置喙半分。
“不识好歹……”看着郁知遥眼中坚定的神色, 苏翊鸣收回长剑,冷冷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。
“男人,你。
你竟然私通外男。
你女儿家的脸面还要不要?”
田婆子瞪大双眼,等人走后,她才敢指着郁知遥斥责道。
“那又如何?
田妈妈是要回去告诉我那父亲大人,还是说告诉我那佛口蛇心继母。”
郁知遥将继母二字咬的极重。
而后轻笑。
“妈妈可以试试,是你先说出来,还是阎王索命更快一步。”
“小小女子,你竟然如此狠辣。”
田婆子被郁知遥的话惊的心中发颤,她丝毫不怀疑郁知遥此刻是想杀了自己。
许青漪不是这个样子的,那个温柔良善的女子,怎么会生出如此心思狠毒,离经叛道的女儿。
“田妈妈是想到谁了?
让我猜猜。
可是我的娘亲。”
郁知遥站起身来朝着田婆子靠近。
“那真的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呀,至死都不曾怨过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。”
“可我也是那个负心薄性之人的女儿,他行事作风,田妈妈想必不陌生吧。”
田婆子往后退了两步,看着郁知遥与郁平迁只有五分相似的脸庞,不知怎么就重合为一人。
修炼了几十年的保命敏锐度让她觉得,她不能把眼前这人给得罪狠了。
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。
“你,不,大小姐,是老奴出言无壮。”
田婆子自顾自的圆话道:“夫人说了,可以给大小姐三日考虑的时间,是老奴着急了。
请大小姐饶恕老奴这一回。”
“那是本小姐私通~什么私通~,大小姐冰清玉洁,这屋里只有老奴和大小姐两人,不曾有别人出现过。”
田婆子道。
“那田妈妈三日后再过来,或许我改注意了也不一定。”
郁知遥放在田婆子肩头的手用力一推,抬手指着大门的位置逐客。
她本身就是要回京城的,不回京城,她如何能够与司马娉婷周旋,达成她那早死娘亲入郁家祖坟的遗愿。
只是她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,她得让京城的人知道,不是她郁知遥觍着脸要回去,而是他们求着她回京的。
也不知她那狠心的娘亲知不知道,她的遗愿,需要自己的女儿作出多大的牺牲才能完成。
庄子上逐渐升起几缕袅袅炊烟,自从唐国与周边各国达成了休战协定,十年间,百姓们安居乐业,最重三餐饮食。
此时,整个庄子都被午食的香味笼罩着。
“还是烟火最抚人心。”
郁知遥用力的闻了几息空气中咸香的味道,嘴角微微翘起,脑子里努力将方才的事情给忘掉,朝着后院的灶房走去。
“没事儿捡什么男人回来,真是昏了头了!”
肚子叽咕的响了几声,看着占了灶的药缸,郁知遥认命的叹了口气,继续用蒲扇对着灶口扇动。
这是最后一副药,既然他己能下地,那便不用再请大夫看诊了。
郁知遥端着滚烫的碗朝屋内走去。
苏翊鸣的剑挂在床边的铁钩上,古朴的剑鞘暗藏着这人的身份。
只是郁知遥从小在乡野长大,对着京中高门的族徽一个都不认识。
“苏公子既然己能下地,想必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,这副药喝完后,公子自行离开吧。”
郁知遥将药碗放在桌上,抬起头对坐在不远处的苏翊鸣说道。
“你是京中哪个郁家的人?”
苏翊鸣问道。
“公子对京城的人很熟?”
郁知遥偏头看向靠在床头的人。
却见苏翊鸣似乎不知想到了什么,眼光微微一闪,开口道:“不熟。
略有亲朋在京而己。”
郁知遥没察觉到他的不自在,轻笑一声,原本还以为能够问出点什么消息,又想多了。
“既如此,公子问了也没用,萍水相逢,将来想必也不会再见。”
郁知遥点了点桌上的药碗示意。
近半月的朝夕相处,苏翊鸣能从郁知遥的一些小动作猜出她想表达的意思。
他上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:“多谢。”
“我说了,公子不必言谢。
你出钱雇我照顾你,我收你的银两为你熬药做饭,这是交易。”
况且,她收到的还不是一笔小钱。
足足一百多两银子。
看着郁知遥温和的脸又回到平时里的冷淡,苏翊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他不曾叫人查过她的身世,自然也不明白她为何明明长了一张温柔似水的脸庞,却生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。
苏翊鸣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道:“除此之外,姑娘对我还有救命之恩。
若是姑娘将来遇到难事,可凭着玉佩去找一个人。
只要不违背道义,一切皆可吩咐。”
郁知遥有些心动,可惜了。
若是苏翊鸣知道郁家、司马家和自己的关系,说不定早就跑的远远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