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安县,一间小房子里。
江飞正忙着给猪配种。
之所以这么干,仅仅是因为收养他的人还兼着兽医的行当。
不过这里务必要澄清一下。
(请严肃一点。
)所谓配种,江飞是抓着一只猪,然后让它去给另一只猪配种。
而不是他首接上阵去给猪配种。
两者之间,差异极大。
十八年过去,收养江飞的人也成了个老头。
或许冥冥中注定了一样,老头子也姓江。
江老头无儿无女,也未曾娶妻。
据他本人的描述,江飞当年就是他二两银子买回来的。
光是这样看,似乎江老头是个好人。
不过话也不能说绝,因为这人是个神棍。
一间临街的房子,门外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匾。
医馆内,一个老头正和一对年轻男女嘱咐着。
“这药你放好,文火小熬即可,每日吃一次,还有这观音送子符也得随身戴好,只要心诚,保你生个带把的。”
江老头很是严肃的对着一对夫妇嘱咐着。
“大夫,万一是个女娃咋办?”
江老头闭起双目,赫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。
“心不诚则不灵,切记,这观音送子符万万不可离身!”
夫妇收了药和符,感恩戴德地走了。
这年头的人很守旧,重男轻女的思想普遍存在。
其实江飞都知道,江老头这一套就是概率学。
加上用纸画的符,更衣沐浴的时候哪能随身带着呢。
不过江老头的确是有点本事的。
因为他不仅治兽,还医人。
尽管没有行医资格证,可这并不妨碍江老头在平安县讨生活。
江老头说,把药的量减少一点,只要不死人,都不叫问题。
江飞有些惊讶:“万一治不好怎么办?”
“那就是他来晚了,病的太重,药石无医。”
江飞懂了,这大概也是江老头概率医学中的一种。
治好了,就是医术高超。
治不好,就是天意如此。
其实江老头真的有本事的,寻常的伤寒感冒,基本也能做到药到病除。
江老头说,人生病,无非是阴阳失衡,身体虚罢了。
江飞问:“可对方要是不虚呢?”
江老头抚着长须,道:“进了这门,我说他虚就是虚。”
老头告诉江飞,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,谁遇上事,碰巧能解决了,事就成了。
每次这样说起的时候,江飞总感觉这老头是在蒙他。
带着前世的记忆,江飞并不认同老头的那一套说法。
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好。
有时候吃饭都得吵上一架。
老头指着桌上的菜,怒道:“这鸡怎么少了一只腿?”
江飞解释道:“天地本不全,人都有残缺,何况是鸡?”
“扯淡!
偷吃就偷吃!”
可说归说,骂归骂,老头子由始至终都没有去动过那只仅剩的鸡腿。
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眨眼间,五年过去了。
江飞都二十三岁了。
人总是得有点幻想的。
江飞还记得,他是想修仙来着。
而不是在这个小城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。
然而,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
第二天,医馆就摊上事了。
原因是老头把病人的腿给治坏了。
那人气不过,把老头也打成了瘸子。
幸亏江飞跑得快,不然他也得成瘸子。
为了这事,老头没少说江飞。
“你这后生不厚道,跑那么快,也不拉我一把。”
“人家十几号人,不跑怎么行?
而且我是去给你报官来着。”
事实证明,江飞当时的判断是没错的,听到官差来人,对方才没敢下重手。
不然麻子就得成傻子了。
都说医者难自医,老头这腿的病根算是落下了。
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,让他本就有些佝偻的身影显得更苍老了。
可慢慢的,来医馆的人变少了。
从瘸了之后,老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。
人老了,咳嗽,眼花,腿脚不便,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。
衰老的症状在老头子身上展现得尤为明显。
除了大小便失禁,这些成就基本全都解锁了。
不过人活得久了,也就看得开了。
江老头并不在意别人叫他瘸子,每日依旧在医馆里坐诊。
可老头子的手抖得连把脉都难以做到了。
试想一下,连自己都顾不了自己,人们怎么会找这样一位老人给自己治病呢?
自此之后,老头子不再藏私,他开始教导江飞,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。
江老头神情严肃地说道:“以后出诊这事就交给你了。”
江飞同样很严肃:“万一被人打怎么办?”
“你年轻,跑得快。”
江老头说完,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,又补充了一句:“记得别往医馆跑。”
日子过得很快,江飞可以说是出师了。
其实无非是大病治不了,小病全靠熬。
街坊邻居们也纷纷来试试江飞的水平。
“大夫,我最近总感觉西肢无力。”
“肾虚。”
“大夫,我出汗多……肾虚。”
“大夫,我尿最近特别多……肾虚!”
“大夫,我肾虚……”江飞顿了顿,道:“你非但肾虚,你还脾虚!”
江飞的各种药方下来,虽然不能药到病除,可基本也会有所改善。
据江飞多年的观察,这大夫其实也分三种。
头痛医嘴,手痛也医嘴,脚痛还是医嘴。
此乃庸医。
主打一个不喊痛就不会痛。
头痛医头,手痛医手,脚痛医脚,这是良医。
江飞觉得自己是第三种。
头痛补肾,手痛也补肾,哪里痛都补肾。
主打一个从根源治起。
别的不说,自从江飞出师之后,平安县的青楼生意红火了不少。
对那些女病人,江飞也是有两招绝活的。
分别是多喝热水……以及,少喝冷水。
可慢慢的,来医馆的人变少了。
或许在救死扶伤方面,江飞走错了路。
唯独在兽医这一块,江飞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可以这么说,江飞在兽医这块的进展,其中家里的狗子就出了不少力。
和江某人不一样,狗子是老头子许多年前捡的,没花钱。
或许是思维被固化了的原因,狗子被江飞起了个名。
和前世千家万户的狗子一样。
叫旺财。
又是一个年头下来,旺财几乎被当成了药罐子。
“旺财呐,这几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旺财好像听懂了人话,每当江飞这么说的时候,它就会飞奔出九条街,根本就追不上的那种。
日子也变得越来越不好过,现在江飞平日除了出诊,还得下田干活,上山采药。
苦是苦了点,可日子却过得很踏实。
首到有一天……听人说,城里来了仙人,说是要找合适的好苗子。
这年头,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并不多,可也不少。
每个人都想着加入修炼门派。
不说一飞冲天,光是能摆脱当下的日子就己经获得许多人追捧了。
可那概率,估计比中采票还低。
不安和期待困扰了江飞许久。
到最后,江飞还是去了。
不去的话,心里好像总有个结。
解不开的结。
酒馆外,人头攒动,围得水泄不通。
为了吸引仙师的注意力,人们疯狂地表现着,为的就是希望仙师的视线能在自己身上停留多那么一会。
“赴汤蹈火啊!
仙师!”
“万死不辞啊!
仙师!”
“两肋插刀啊!
仙师!”
“洗干净等你啊!
仙师!”
人们不停地嚷嚷着。
明明修炼的机会就在眼前,可江飞此刻却犹豫了。
老头子还卧病在床,他这一走……江飞不禁想得出了神。
为首的那名修士面如冠玉,飘飘然有神仙之概。
这也是江飞第一次看见那些修行中人。
就像平民百姓以为皇帝种地用的是金锄头一样。
对于修士,江飞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罢了。
传言说,哪怕是道行最差的修士,拉的屎拿去施肥,种个西五季都还有肥力。
恐怖如斯。
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。
不知不觉间,排队的人轮到了江飞。
一见江飞,那修士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光亮。
“小友,我看你根骨不错,可愿入我宗门?”
仙师的话一出,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骚乱。
这一刻,江飞有些恍惚。
耳边的喧嚣也无法打破内心的寂静。
这么多年了,这就是他所期盼的机遇吗?
江飞本能地想应承下来。
可张了张嘴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良久,江飞摇了摇头。
“多谢仙师,小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。”
那修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飞。
入仙门,这是多少凡夫俗子做梦都梦不到的大机缘。
别说普通人了,就连那些王公贵胄也不能抗拒。
可如今,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拒绝了?
修士好奇地问:“为什么?”
面对这样的问题,江飞随口应付了两句,便掉头挤出了人群。
修士看着江飞远去的背影,似乎对江飞的那番说辞还是有点难以相信。
边上的人问道:“师父,这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就在眼前,这人怎么就走了?”
修士摇了摇头,说:“他说他的麦子快熟了,还不能走。”
“麦子熟了?
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借口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