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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2

发表时间: 2024-07-27

5.

留下赵凌凌的尖叫声和其他人的惊呼声,我和彩云收拾包袱款款离去。

彩云骑在马上问我:「姑娘,我们接下来去哪里。」

苏家老宅已早无人,偌大的苏府草木青青。

我所有的资产早已转移到西北边境,那里胡商多,我的生意很是兴旺。

但是在去西北之前,有一件事我要办。

「去见一个人。」

眼前的将军早已斑驳了白发,不复少年青葱,但笑声依旧爽朗。

「沐娘,多年不见,故人难忘啊。」

我朝他微微一笑,萧不换是我儿时好友,两家同为战友,自然感情深厚。

「萧将军是国之栋梁,征战沙场多年,是个英雄。

「沐娘敬佩,愿为国出一份力,不知萧将军可为我引荐幕后之人。」

萧不换哈哈一笑。

「早听闻西北边境有个神秘的老板叫钱多多,精通商道,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。

「陛下早有结交之意。」

「今日一聚,未曾想竟是旧时相识。」

「老夫也着实佩服啊。」

「此等巾帼,为何引荐不得。」

我端起酒杯。

「多谢萧将军。」

我走后萧夫人手里抱着第四子,对着萧不换好奇打听。

「她就是你当初定娃娃亲那个,长得还挺好看。」

「这么多年不往来,怎么突然就有交集了。」

萧不换敏感地注意到妻子的醋意和警惕,抱过她和孩子,看着在院中习武的次子,笑着安慰她。

「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,你还惦记这个呢。」

「她是来找陛下投诚的,你不是还说想当个钱多多那样的老板吗。」

「她就是钱多多。」

「什么!」

「钱多多竟是女子,太厉害了!」

「我同你说……」

两人相互扶持着慢慢走进院里。

6.

搭上萧将军这条通道,面见陛下后,我成了皇商。

我和彩云一齐去到西北做生意,我在当地的军营里招了一个比我小七岁的壮汉入赘,给他下了控生死的子母蛊。

明面上他就是钱多多,替我出面处理各种琐事。

我问他,受人桎梏的感觉并不好受,为何他还是愿意。

他摸摸额头,修身的衣服勾勒出熊腰虎背的轮廓,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。

「娘子,我就是觉得你这人挺好,这儿的伙食也不错,嘿。」

「我是穷苦人出身,有口饭吃就不错了。」

「讨婆娘这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。」

「在战场上我不一定回得来,就没想过耽误好姑娘。」

「如今我也有家了,就想和你把日子过好,比什么都重要。」

我觉得这人挺老实,仅剩为数不多的良心发声。

「你若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子想成亲,我便替你解了蛊。」

壮汉是我在西北搜寻几圈下来最合适「钱多多」这个身份的人。

他是谁,不重要,能为我所用,才重要。

我不在意地翻了翻手中的册子,上面是彩云掌管的线人传来的各地情报。

彩云和我一样都对赵家没什么好感,但赵家一有消息,彩云就喜欢上报,我们也乐得看这家的热闹。

「赵娱和六儿再次在街上公然对骂,因刘大多看了眼六儿。」

「赵麒吃醋六儿和刘大,半夜家暴六儿,六儿向刘大哭诉后,刘大和赵娱要和离。」

「赵麒把六儿和孩子禁在房里,调和赵娱和刘大的关系。」

我勾起嘴角,六儿、赵娱和刘大差不多年纪,赵麒比他们仨大一辈儿,这些年逐渐发福,看上去不知道比六儿大了多少。

也不知道看着年轻貌美的六儿和年龄相仿的男子站在一起时,赵麒心里作何感想。

「赵母趁机给赵麒纳了两房小妾,六儿日夜哭闹,赵麒回绝其母赶走妾室,后六儿被赵母掌掴罚跪祠堂。」

「六儿在房里大哭一场后,去找了花楼妈妈,之后赵麒连续三天请病假,府里叫大夫,诊断为中风。」

「其后六儿卷走了府里所有银钱,带着孩子跑出赵府。」

「赵母病倒,赵娱赵麒侍疾。」

看到他们的日子不好过,我勾起嘴角。

但接下来我嘴唇一抿,没了笑意。

「赵凌凌的亲生爹娘找到了她,要认回她,把她嫁给一户人家换儿子的彩礼。」

「赵麒答应后,赵凌凌被送到了不远处的小县城,目前待嫁。」

我是真心待过赵凌凌的。

当初在街边看到那么小的孩子被无情地抛弃,红红的皱皱的才刚出生。

当时没有孩子的我不由得对她倾注所有的母爱。

但赵母和赵麒并不同意我捡回来的弃婴,说无父无母,不知根底。

是我坚持要养,说这个孩子是上天送来的,看到了就是缘分。

她的包巾上有个纸片写了「伶」,我觉得这字不好,改成了「凌」。

所以才有了现在养尊处优的赵凌凌。

我沉默了下,放下这页纸。

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。

一只信鸽敲响窗沿,我取下它腿边系着的小纸条。

「边境战事频发,恐局势会扩大,望加强采购,确保粮草先行。」

战争爆发了。

7.

敌人来势汹汹,一路攻城,我和壮汉游走在国内各大粮草市场,为西北源源不断地输送养分。

边关有太多熟人马革裹尸,壮汉很沉默。

我看出他也想上战场浴血杀敌。

有一日壮汉找我解开子母蛊,不再当幕后的「钱多多」。

他拿刀上马随萧不换一同上场杀敌。

「我身为男儿,自当报效国家。」

「后方的钱多多虽好,但我是战士,应当死在战场上。」

「娘子,有国有家,彼此珍重。」

很有默契的是,我们虽然解开了蛊,却绝口不提和离的事。

「珍重。」

我看着他的眼睛,他突然俯身,我尝到了边关大麦茶的味道。

大批灾民和流民出现,我和彩云比以前的日子更辛苦更难熬。

不过幸好陛下提前授意我做了很多准备,虽然战线杀得有来有回,国力急剧被消耗,但始终粮草的调度还是跟上了。

我和萧夫人在商讨流民安置和医疗问题时,门外的侍卫突然说:「苏夫人,有人说是你的亲戚,想见你。」

我的亲戚都死绝了,哪还有什么亲戚。

对侍卫摆摆手:「我没有什么亲戚,不见来者。」

突然外面传来熟悉的大叫声。

「苏沐,苏沐,你个毒妇,我可是你老娘啊。」

「还有你夫君和小姑。」

「你怎么能不认我们。」

我和萧夫人彼此对视了一眼,我掀开帘子。

两个破破烂烂站着的人和一个破破烂烂躺在地上的人。

「苏沐!对!我们就是你的亲人。」

「这里只有你能救我们了。」

「外面的流民太多了,我们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。」

我看着脸部抽搐半身不遂的赵麒,又看着灰头土脸满身泥泞的赵娱,还有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赵母。

「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,应该去找六儿,来我这里寻亲,我是不认的。」

赵母咬牙切齿:「那个贱蹄子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」

「苏沐,还是你对我们最好。」

「之前都是我们错了,没有珍惜你这样的好媳妇。」

「如今城池已破,暴民四起,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被家丁抢走,身无分文。」

「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感情上,给我们一个地方住,给我们一些吃食吧。」

她边说边跪在地上,一路走来她就是这样讨食,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打了多少架才勉强换来了三个人的生机。

赵娱在侍卫刀剑的包围下抖得像个筛子。

「苏沐,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们。」

「但你是个好人,否则当年我和我娘就应该死了,而不是活到今天。」

「求求你,帮帮我们。」

我示意门口壮汉给我留下的人。

「给他们换身衣服,给点吃的,带到流民营去吧。」

转过身去时,背后赵麒流着口水的声音响起。

「苏……沐。」

我没有回头。

「我有……敌人的……消息。」

我停住了脚步。

「但我要……单独的住所……和食物。」

门内的萧夫人也掀开门帘,走了出来。

8.

据赵麒所说,刘大勾结敌国将领,提供多份军事要塞图,所以敌军才能长驱直入,进攻神速。

赵娱记得刘大房里大部分的资料,她可以告诉我们刘大手里有哪些东西。

但我们也要给赵家人庇护。

「凌凌把亲生父母都杀了。」

「她投奔刘大,和他沆瀣一气,投靠敌军,她已经不是赵家的女儿。」

赵麒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后,赵母替他擦了下嘴角的口水。

战事爆发后我忙于采购,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赵家的消息。

「我们如何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。」

萧夫人凌厉地看着他们,她的夫君、儿子都在前线杀敌,后方的情报一旦错误,失之毫厘,谬以千里,整个局势造成的影响难以预料。

赵娱掷地有声:「对或不对,萧夫人一核便知。」

「刘大房里的地形图很多,但每份我都记得名字、大致的走势,对地图了熟于心的人一听就能知道我说的是对还是错。」

萧夫人马上叫来地图老手现场核验。

在赵娱讲出第十四幅地形图的地势地貌时,我和在场的将士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
刘大这个妥妥的卖国贼!

如果他书房里这些地图全都卖给了敌国,其中有好些都是敌军尚未攻打过的城池,那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萧夫人这下看赵娱顺眼多了,叫人给她倒茶水送吃食。

「你们的要求我允了。」

「你接着说。」

之后赵娱所说的所有消息,萧夫人都一一记了下来。

等到赵家人离开后,她和我一人端着一杯温热的大麦茶。

「苏夫人,你曾与这家人是旧识,你怎么看这事。」

我笑了一下。

「萧夫人这么问,定是察觉到有问题。」

萧夫人放下茶盏。

「此时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期,突然来一个人说,我知道重要证据。

「如何想,都知道必然有诈。」

我靠在椅背上,轻轻啜了一口茶汤。

「确实不对,且如果真是重要资料,那刘大怎么会随意放在赵娱都能轻易拿到的地方。

「但她刚刚所言,很多都是真的,并不假。」

萧夫人知道我和她的思路对上了,赞同的眼光看向我。

「只怕是障眼法,真真假假,假假真真。」

「为的是夺取我们的信任,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罢了。」

「刘大能叛国,他们怎么不会。」

「我们大可假装信任他们,看看能钓出来一条什么样的大鱼。」

在我和萧夫人的刻意纵容下,赵娱慢慢和军营里的人混熟了起来。

某天在守夜侍卫轮换之时,有人摸进了我的帐中,翻找着我的书架和抽屉。

当这人拿到一张牛皮纸放进怀里后,马上轻手轻脚走远了。

跟踪的人回报:「千真万确是赵麒。」

我眯起眼,赵麒不是中风了吗,我还以为他瘫痪在床,再也不能走了呢。

萧夫人很快也请我过去一聚。

「赵娱在我这里拿走了城防图。」

「不过是假的。」

我点点头。

「赵麒也从我这里拿走了假的粮草分布图。」

「怕是敌军要攻打我们这座城了。」

萧夫人吩咐下去。

「跟紧赵家人,找出城里的眼线和间谍。」

9.

即使找出了赵家人叛国的准确证据,顺着这条线揪出通敌卖国的大士族,我还是中了他和敌军的奸计。

站在深不可测的悬崖边,谷底的冷风瑟瑟,吹起我的衣袍。

赵麒要我和他单独上山顶,否则就把手中的凌凌杀了。

此时城中军队和敌军在山脚处相逢,铁马干戈的厮杀声响彻天际。

「所有的城防图和粮草分布图我已给你,接下来我要这个女人给我陪葬。」

敌国的将领拿着牛皮纸,大笑着下山去。

口中不停流着涎水的赵麒颤颤巍巍站着,手中的匕首抵在有些疯癫的凌凌脖子上。

「苏沐,你就是个贱人。」

「我知道你最疼凌凌。」

「你从悬崖上跳下去,否则我就杀了她。」

凌凌眼珠开始乱转,看上去像是被药物影响。

她口中不停念叨。

「疯子,都是疯子。」

「爹是疯子。」

「娘也是疯子。」

「祖母是疯子。」

「小姑也是疯子。」

「刘大也是疯子。」

「那群男人都是疯子。」

「我也是疯子。」

「哈哈哈哈,都疯了,疯了!」

赵麒眼里的憎恨和疯狂不仅仅针对凌凌,更针对我。

「一切都是因为你要和离。」

「你抛弃了我,抛弃了凌凌,抛弃了整个家。」

「你这个贱人,居然还敢找其他男人。」

「你只能是我的,是我的!」

「如今我也要死了,你来陪我吧,我们在地下做个伴。」

赵麒疯了。

我看着二人,发丝在风中飞扬。

「赵麒,对你好的时候,你默认你娘百般挑剔,对我厌恶至极。」

「如今再追悔莫及,也太过恶心、太过可笑。」

「你卖国叛民,就不怕晚上有冤魂找你索命吗。」

我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赵麒,打算从他手里夺下匕首。

如果能制服他,或许凌凌还有救。

凌凌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声,随着她的剧烈动作,她的颈部被赵麒的匕首割出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。

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,双手拍着开始唱歌,转过身后看向赵麒,两只眼睛在眼眶里开始反方向转圈。

「真好玩啊。」

她双手轻飘飘的,像推一张纸一样把赵麒推下了悬崖,自己也随之纵身一跃。

「我们一起玩吧。」

凌凌小时候也经常伸出白嫩的双手,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赵麒说「一起玩」。

赵麒会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陪着她玩一个小游戏,有时是手影游戏,有时是翻花绳。

我闭上眼好一会儿。

赵麒和凌凌的状态都不对劲,不像正常人,敌人可能给他们服用过某种药物。

我提刀走下山顶,在半山腰的时候看到了敌我双方的军队在奋力厮杀。

我拿起随身携带的长刀,也加入战斗。

突然一阵铃声传来,刘大的躯体被弯曲成诡异的弧度,很快在四周收割一圈人头,其中有我军的,也有敌军的。

六儿手里拿着一串铃铛,摇一下铃,刘大的眼珠子就转动一圈。

看到我时,六儿眼睛一亮,刘大脖子朝左侧一扭,瞬间朝我跑来。

「苏姐姐,你来了。」

「我听说西北有个钱多多,很懂经营,但却十分神秘。」

「这人首先是个男人,后来是个女人。」

「没想到居然是你呀。」

刘大的招式大开大合,很是猛烈,我被逼得节节败退。

就在他锋利的剑擦过我的脸时,「铮」的一声,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化解刘大的韧劲。

是不知何时赶到我身边的壮汉。

他和刘大打得有来有回,我去追逐拿着铃铛的六儿。

她回头看向我,笑得很残忍。

「苏姐姐,你这么喜欢追我,要不也让你成为我的药人吧。」

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弹过来,我打到一旁,药丸落地即化,变成一只只黑色的小虫子,锐利的爪子上闪烁着毒液的光芒。

六儿接着射出许多的药丸,都被我打开。

「皮肤被碰到的话,就会被虫子钻进去哦。」

我继续躲闪,周围被药丸射中的人都发出惨叫。

「你看,这不是射中了吗。」

右手传来隐隐的痛楚,一只黑色的小虫钻进我的皮肤里。

我渐渐感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放下了长刀。

一把剑向我劈来,我却站在原地丝毫动不了半分。

「噗嗤——」

六儿的胸前破了一个大洞。

我在地上翻滚,躲过上方饮血的剑。

她缓缓倒下,露出背后的赵母。

「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婊子。」

「还敢用这个破铃铛控制我们。」

「好多虫子,好多,有好多。」

「麒儿,娱儿,你们快看,这么多虫子,我们的病有救了,有救了!」

她身后的赵娱听到六儿的铃声瞬间不动了,赵母疯了一样把地上的小黑虫子往自己嘴里塞,也往赵娱嘴里塞。

没了六儿的铃声,刘大也停下动作,壮汉砍下他的一条胳膊。

赵娱的眼里突然看到了刘大,她直直走过去,六儿的铃铛被一脚踩烂。

铃铛一破,我立马恢复正常。

「你们这对贱人。」

赵娱从死人身上抽走一把武器,对着刘大的心脏刺去,后者的眼睛一下子往上翻露出眼白。

他往赵娱的身前倒过去,头靠在她的肩膀上。

「我们……生同衾……死同穴。」

这是他和赵娱花前月下时许下的诺言。

他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,一刀捅进了赵娱的腹部。

两人依偎着互相没了气。

赵母依旧在地上找四处逃散的小虫吃。

她虽然年迈,但扛起一把剑疯狂舞动,一时之间周围的人竟敌不过她。

就在这时,进攻的号角声响起。

援军出现在山脚。

10.

这一战我军胜利,但伤亡惨重。

赵母被从战场上救了下来,但她成天念念叨叨,爱抓身上的跳蚤吃,在流民营里也不受待见。

壮汉也在这次战争中受了很重的伤。

我看着他身上漫布全身的伤痕,终究是没忍住落了泪。

「能得娘子的眼泪,算是人生无憾。」

「你瞎说什么呢。」

我给他上药。

他抓住我的手。

「沐娘,战争结束后,我们收养一个孩子吧。」

我疑惑。

「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生?」

他有些脸红。

「我以为你不能……」

我捏住他的脸。

「你以为我不能生孩子?

「我是能生的。」

嫁给前夫的时候,头几年愿意生,但一直怀不上,后来是我自己不想给赵家生孩子,宁愿被骂也不生。

战争结束后,我和壮汉生了一个儿子,这孩子后来还和萧不换家的老六结成了结拜兄弟。

皇帝因为我在战场上的杰出贡献,直接认下我当干妹妹,封我为郡主,壮汉因为卓著的功勋被封为将军。

我的儿子成为将军府的世子。

他娶妻时,我和壮汉支持他寻自己中意的女子,看着他和新妇恩爱甜蜜。

晚年我和壮汉游山玩水,最后寿正终寝,了无遗憾闭上双眼,溘然长逝。
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