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越下越大,两人的衣衫都湿透了。
冰凉的雨水打在狼肩头的伤口上,疼得他忍不住呲牙。
伤口发炎感染的速度很快,他觉得意识混沌,身体也逐渐发烫。
一开始,他还能挣扎着动一下身体,企图从白予枫的脚下挣脱。
但是现在,他己经完全没有了挣扎的力气。
疼痛的折磨很快涌上来,他终究是脱力地任由白予枫狠狠将他踩在脚下。
喉咙里发出低哑的轻吼,片刻后便没有了声音。
白予枫这才松开脚,抓起他的下巴将他抬起。
下巴在地上擦出血痕,脸上也沾染上污水。
总算是像被削了一层性子。
白予枫探身捡起了刚刚丢在地上的短刀,刀尖比在了他的颈窝上。
冰凉的触感和刀尖划破皮肉的疼痛让狼下意识挣扎着动了一下。
刀尖因此往更深的地方探去。
“想少吃点苦头的话,就别动。”
白予枫死死钳制住他的下巴。
刺痛的感觉让狼皱了皱眉。
白予枫在他的颈窝刺上了自己的姓氏,“白”字。
这是天漓常用的技法。
在奴隶和囚犯的脸上刻字,让他们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。
人们通常会在伤口上涂上墨汁,这样,就算是伤口愈合,字迹也会永久地保留在脸上。
耻辱和低贱的身份将永远伴随着他们。
白予枫本意是在他的脸上刻字的,但是瞧见他凌厉又俊朗的面庞……白予枫罕见地觉得画花了很可惜。
面前的狼人虽与白予枫以往驯服过的野兽一样,又有些不太一样。
他的本体是人,却又有着野狼的基因和蛮劲。
野外找不到墨水,白予枫只好刻上了字之后就作罢。
他借着小屋内的灯光打量了一下自己刻上的伤口,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以后,你就随我姓吧,白狼?”
白予枫喜欢给自己的烈宠们取名字,意味着……从在他的身边开始,他们就算开始全新的生命。
白狼没有应声,沉重的眼皮眨了眨最终闭上。
他支撑不住身体,在白予枫松开他的时候,就晃了晃,跌倒在了白予枫的怀里,就连他死死护住的小狼崽都掉落在地上。
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,肩头的伤口也呈现出些浓浊的黄色液体。
打在白予枫耳旁的呼吸格外沉重而滚烫,他不省人事地落在白予枫怀里,怎么叫都叫不醒。
靠……有些麻烦。
白予枫将他扛在肩头,连拖带拽地拉进了小木屋里。
好在他常常习武锻炼,完全算不上柔弱,属于穿衣显瘦、脱衣有肉的类型,才能把这么大块头拖进房间里。
他将白狼放在地上,转头看见了院子里的一小团白色。
啧。
白予枫有些不悦地皱皱眉,几经纠结下还是起身去把小狼崽抱了进来。
屋里升起的炉火很暖很亮,很快就能把他们身上的雨水烤干。
白予枫手脚利索地给白狼的肩头上了药,又用干净的布条包扎上。
高热的情况有点棘手,白予枫从箱子里翻了些常备的草药,揉成团了塞进了白狼的嘴里。
忙完这些,白予枫才换了身衣服,坐回了床上。
他借着火光近距离瞧着白狼。
除开耳朵和狼尾,白狼看起来不过是个健壮高大的男子,与寻常人类无异。
白予枫伸手戳了戳他手臂上的肌肉。
放松下来的肌肉具有弹性,手感颇好。
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疤痕,重重叠叠地累在他的身上。
它们都是在丛林的法则里,白狼为了苟生存的证据。
丛林没有那么多理性的法律和道德,靠的就是尖利的爪牙。
弱肉强食,白狼也要靠撕咬弱小动物的血肉而存活。
胃液吸收和消化生肉并产生养分,血液再将这些养分输送到全身用以滋养这具硬朗结实的躯体。
白予枫想着,心中泛起些异样的感悟。
从这个角度讲,白狼与步入文明社会的人类,早己大相径庭。
——雨连着下了一整夜,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停了下来。
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气息,是宫廷里闻不到的泥土和森林本来的味道。
阳光顺着窗户照到木屋里面,白予枫才揉揉眼清醒过来。
白狼从地板上挣扎着起身,侧头看了一眼肩头被白布绑好的伤口,又检查了一下不远处还在睡梦中的小狼崽。
“醒了?”
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床上响起,白狼循声望去,便看到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的白予枫。
他正撑着下巴和白狼对视,翘起飞散的发丝在阳光下呈现出金色。
整个人都像覆了一层金色的薄纱一样耀眼。
白狼想起自己在清晨的森林里瞧见的,沾着露水,浸在阳光里的白花。
“看什么这么入迷?”
白予枫被他这副呆呆的样子逗笑。
对方那双金色的眼眸出神地凝视着自己,连眨都不带眨一下。
白狼这才回过神来,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。
然后,他就察觉到了嘴里难忍的苦涩和扎嘴的药草。
白狼刚想吐出来,就被白予枫一下子伸手用虎口掐住了嘴。
“咽下去,不准吐。”
捏着脸颊的手格外用力,生生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些掐痕。
白狼想伸手将白予枫的手拿开,又在对方警告的眼神中顿住了手。
他又想起昨晚在雨夜里白予枫对他施加的暴力。
脖子下面的刻痕还疼着呢。
白狼只得生生将苦涩又扎嘴的草药咽下去。
他不会说话,也不敢出声低吼一声,只得用尾巴晃一晃,拍了一下地面表示不满。
白予枫这才收回了手。
他瞧见白狼的脸上落下了瞬时的红色掐痕,顿觉心情大好。
“你得庆幸我伸手足够快。
不然,就算你吐出来,也得从地板上捡起来,给我重新吃回去。”
白狼听懂了白予枫的意思。
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,眼前的人类绝非只是他想象中那朵清晨里沾着露水的白花。
至少,是朵根茎上全是尖利的刺,碰一下就会落下无数伤口的白花。
“小狼,这是你的狼崽吗?”
白狼顺着他的手指望向了那只还在沉睡的小狼崽。
他惊讶地睁大眼睛,慌忙摇头。
“不是?”
白予枫面露不解,“那你犯得着为了救一只陌生的小狼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去?”
白狼没懂“身家性命”是什么意思,但是他大概理解白予枫是在说一只陌生的小狼崽不值得他这么做。
他想了很久,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表达。
他己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类说过话了。
从他很小就被村民赶走,丟进森林里开始。
即使白狼经常偷偷溜到村里或者镇上听别人说话,但二十多年不开口,他己经完全丧失了开口说话的能力。
白狼面对白予枫的问话,只得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