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着身孕被赶出王府的第六年,我被仇家活活打死了。
年仅六岁的儿子踏上了去京城寻找父亲的路程。
六年前,因为我害的陆裴的白月光失足落水。
他把我休弃,将我赶出王府,断了我在京城的一切生路。
他说,此生与我不复相见。
可他却守着我曾经的寝殿,整整六年。
甚至想方设法的逼我出现。
直到最后,儿子哭着告诉他,“很长的剑,插在阿娘的胸口上,他们把阿娘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,用土埋了起来。”
他彻底疯了。
.我死后,灵魂一直徘徊在渊儿身侧。
看着他小小的身躯跟在行镖部队后,一路来到了京城。
我的渊儿才六岁,好小的一只啊。
来来往往的人群,哪怕是路边卖包子的小摊,都比他高大的多。
他的脸上灰扑扑的,怯生生的走在人群中。
我紧张的跟在他身后,生怕什么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他。
整整两天,他拖着短小的腿,几乎跑遍了整个京城,终于混进了一个几乎都是小孩的乞丐堆。
小乞丐们带他来到了雍王府的门口。
他身上穿着破旧的乞丐装,在王府的高门大户下,显得那样的渺小。
门口有家丁看守,他不敢靠近,只能缩在角落。
就这样,蹲守了整整一天。
陆裴回来的时候,渊儿正捏着刚刚小乞丐送来的脏脏的包子,小口小口的啃着。
两个多月,他每日风餐露宿,足足瘦了一圈。
他望着从豪华漂亮的花轿上下来的男人,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。
破旧的几乎遮不住身体的乞丐装,脏兮兮的手。
在他小小的世界观里,第一次意识到贫富的区分,在他的眼里,出现了一丝畏惧。
他见过画像,知道那个高大巍峨的男人是他的父亲。
咬了咬牙,还是鼓起勇气,迈着小腿追上去。
“爹爹......”一支长剑突然横在他的胸口。
我下意识的就想护住渊儿。
可我半透明的身体就这样穿过他的身体。
我惊恐的尖叫,渊儿也面色惨白的吓的连连退后,一下摔倒在地上。
可动手的侍卫在看见渊儿眉眼的一瞬间,却生生停住了手。
太像了!
哪怕只是匆匆一眼,也能给人一种感觉,这个孩子眉眼间的风韵,和雍亲王简直太像了。
“何人?”
陆裴停住了脚步,淡漠的目光朝这边看来。
我顿时屏住了呼吸,紧张的看向陆裴。
这样相似的眉眼,在渊儿的身上,还带着当年我亲手绣的香囊,鸳鸯戏水杂乱的针脚,他曾亲眼见过的!
陆裴,你会认出来的对吗?
那是我怀胎十月,拼死为你生下的孩子。
你一定要带他回家,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。
我们的渊儿,很乖的......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。
我飞快跳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。
终于,陆裴的脚步停在渊儿面前。
在看清渊儿的脸的一瞬间,深邃冰冷的瞳仁骤然一缩,眸中一抹黑色暗涌,带着几分森森的寒意。
渊儿被陆裴身上强大的压迫感给吓到,小手怯生生的捏紧了衣角。
“别怕,渊儿。”
我蹲在渊儿身侧,鼓励他,“他就是你的亲爹,虽然他不喜欢阿娘,但血脉相连,他一定会接受你的。”
皇家是绝不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的。
终于。
他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,短胖的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,最终掏出了一个香囊,还有一个画像。
陆裴的目光在看见那枚香囊的一瞬间,猛地一颤,神色陡然冷了下来。
渊儿被他吓到了,手一抖,画像掉在地上。
画像展开,露出里面清隽冷逸的男人的容貌。
那是六年前,刚和陆裴成婚的时候,我亲手画的。
陆裴眉头一压,像是陷入了眸中回忆,神色晦暗不明。
这样的神情,并不算好。
就在我焦急无措之时,他终于开口了。
“你叫什么?”
渊儿蹲下身子,小心翼翼的把画像卷起来,抱在怀里之后,才怯怯的开口。
“我叫季渊。”
“谁让你来的?
让她自己出来见我。”
听见陆裴的声音,渊儿的眼眶瞬间红了,他紧紧地抱着画像和香囊,“是,是我阿娘,她说爹爹在京城,会收留我......她......她没有过来。”
“将你丢来,自己却不出面,六年,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!”
陆裴眼底满是戾气,随即拂袖转身,往王府里走去。
侍卫着急的跟上。
没有人再管他。
我蹲在渊儿的身侧,着急的不行。
乖渊儿,你快跟上,他不会放任你不管的。
冥冥之中,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,渊儿攥紧了小手,试图追上去。
可王府的大门就这样关上了。
我没想到,陆裴当真狠心至此,恨我恨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弃之不顾。
渊儿坐在王府门口,脏脏的小手轻轻地把香囊在自己的怀里放好,又掏出没吃完的包子,狠狠的咬了一口。
我蹲在他身侧,亲眼看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。
心疼的不行。
我的渊儿从未离开过我这么久,他已经很坚强了,长途跋涉足足两个月。
他找到他的爹爹了。
只是......天逐渐的黑了下来,天边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点。
我飘在半空中,焦急的看着缩在屋檐下躲雨的渊儿。
他紧紧地攥着那枚香囊,脆弱又无助。
我恨的几乎想给自己两巴掌,为什么一定执拗的要让渊儿远赴京城,如今被拒之门外,他日后又该何去何从?
对不起,宝贝。
是阿娘害了你。
终于,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,王府的门又被打开了。
管家撑着伞走了出来。
他递了个糖果给渊儿,然后把他轻轻地抱了起来,带进了府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