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穿橙红色风衣的女人在窗外微笑着朝他们招手。
薇拉·穆勒，新闻工作者，卢卡的继母。
卢卡走出茶屋，准备和薇拉阿姨会合，唐云竟然也跟在他后面走出茶屋。
“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。”一见面，薇拉阿姨就给了卢卡一个拥抱，“好像长高了点。研究还顺利吗？”
“一切顺利。”卢卡笑着回答。
接着，她却出人意料地拥抱了一下唐云，“新学校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。”唐云还不太习惯拥抱礼，因而显得有些拘束。
“我们走吧，车就停在前面那条街。”薇拉阿姨拿出车钥匙，“今晚带你们去吃点好的。”她神秘地说。
“等等！在此之前，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唐云是怎么回事吗？”卢卡问，“难道她是我爸养的鸽子成精？”
薇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，“不是，鸽子怎么可能化成这么漂亮的姑娘？她是埃默里朋友的女儿，暂时寄住在我们家，埃默里给你的邮件……好吧，我知道了，他大概想逗逗你。”
“我像鸽子吗？”唐云小声问。
“……抱歉，别说了。”
“说不定我是田螺姑娘，蟒蛇成精也是有可能的。”她调笑道。
卢卡现在满脸通红，“别逗我了。你性格有点恶劣。”
“诶嘿~”
三天前的医院，一名老人因肺癌去世，他的遗体被暂时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里。
深夜，冰冷的白光映照在逝者的脸庞上。
“感谢主的恩典，让我们在主里相聚，彼此的代祷顾念……记念他的劳苦，宽恕他的罪。”
十分钟后，薇拉·穆勒驾车沿着湖边行驶，她向后座的唐云介绍道：
“这座湖泊——伊甸湖，小镇的中心，发源于阿尔卑斯山脉。1527年，归正宗神学家乌尔里希·茨温利曾来到琉森镇传播新教，并在这里设立了教堂。虽说如此，但小镇目前的主流信仰仍是天主教。”
“当地居民自古流传着一个传说，只要在湖心岛虔诚祈祷，就能听见神的声音。因此湖心岛也被称为‘通往天堂之地’。前几天，有人还在那里拍到了天使光环形状的云，最近在推特上很火呢。”
“薇拉阿姨，你觉得天使是好人吗？”唐云问。
薇拉有些意外，她摇了摇头，“我也说不准。自称天使的人不一定是天使，恶魔也会假扮天使去欺骗世人。而且基督教里有不少恶魔原本就是天使，但是后来堕落了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天使也分好人和坏人？”唐云陷入沉思。
“你从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误区。”卢卡提醒，“天使根本就不是人，它们的思维方式和道德观念可能和我们大相径庭，甚至根本无法理解。”
“举个例子来说，唐，你认为吃人对吗？”
“当然不对。”
“但非洲的贝拉尔部族就有食葬的习俗，他们会分食本族死者的遗体，把死者葬于生者腹中。对于他们而言，这是一种神圣的仪式。”接着，卢卡提问：“唐，你会吃掉亲人的尸体吗？”
唐云立刻摇摇头，“我能理解食葬这个习俗，但我肯定不会这样做的。”
“你看，我们都是人类，又理解‘食葬’的习俗，可我们依然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做。更何况是与人类差异极大的其他种族？说不定在它们看来，我们人类的行为很奇怪。”
“如果一个种族的行为习惯是‘杀人’……”
“那只能将其消灭了。”
“不过世界还挺神奇的，放在人类身上违反人道的行为，放在其他种族身上说不定只是个很普通的行为习惯。如果是这种情况，想恨也恨不起来……”
薇拉听到两人的讨论，欣慰地笑了笑。看来他们之间的相处不需要她担心了。
3分钟后，他们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——“Ceres”餐厅。
“怎么了？”
看着熟悉的咖啡色门牌，唐云确信是那天她吃饭的地方。“没什么，只是之前我恰巧在这里吃过一次，菜的味道很好，我很喜欢。”她回答。
“那正好今天再吃一次！这家餐厅每天都会有不一样的菜单。”薇拉阿姨开朗地说。
“Ceres”是一家集西餐、中餐为一体的家庭餐厅，老板娘兼主厨是中国人，前米其林餐厅的主厨。这家餐厅在附近小有名气，薇拉也是因为同事的推荐才带他们来这里吃饭。
一进门，就有个金发姑娘热情地喊着“欢迎光临”，略微炸开的头发活像一只金色的波斯猫。
“这是今天的菜单，点好了可以喊我。”
说完，金发姑娘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，她像大猫一样在餐桌前跳来跳去，显得非常有活力。
薇拉看了看手中的菜单，“今天是西餐。云，吃得惯吗？”
“嗯，我都可以。”
经过考虑，他们点了三份奶油意面，一份蒜香烤羊排（配面包）、苹果派和巴黎水。唐云意外很喜欢口感刺激的东西，尤其中意于碳酸类的饮品，怪不得能把白花蛇草水面不改色地喝下去。
“这菜未免太好吃了，而且风味非常独特。”薇拉夸赞。
加了鱼腥草？唐云品尝过后有些意外，能把折耳根做得让外国人这么接受，这家餐厅的主厨还真厉害。
柜台上，一个老式电视机正播放着电影，室内暖黄色的灯光也让这里充满家的气息。“这里完全不像个西餐厅。”唐云想，如果不是周围人的语言，她以为自己还在中国呢。
“《寻找伊甸园》，我大学的时候还跟朋友去看了。”薇拉温和地对唐云说，“是个发生在丛林里的冒险故事。”
“其实正确的翻译是《蛇影迷踪》，”卢卡补充，“听上去像科教纪录片。”他伸手拿了六分之一的苹果派，“不过我记得，薇拉阿姨你怕蛇，连康蒂养的‘爱丽丝’都怕。”
“爱丽丝”是薇拉阿姨的外甥女养的猪鼻蛇，十分胆小温顺。
“基督教里蛇可是诱惑了夏娃偷吃禁果，所以我怕它也没错。”薇拉阿姨为自己辩解。
看着正在斗嘴的两人，唐云不禁笑了起来，这种家人之间的温馨气氛她有多久没感受到了？好像也不是很久，三个月前的餐桌上也是如此，只是那些过去稀疏平常的小事如今已经变成了触不可及的回忆。
“云，今天在学校还好吗？语言交流没问题吗？”薇拉主动询问。
“没问题，我都能听懂。”唐云说，她意外挺擅长外语的，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掌握了法语，但在此之前，她很讨厌努力和学习。
不过薇拉的提问让唐云想起了今天向她搭话的棕发女生，于是她问：“卢卡，你知道‘李熙’吗？今天有个棕发的女生来和我搭话……”
“小熙？”餐厅的老板娘刚好出来上菜，“不好意思，李熙是我女儿，在拉普卢耶学院上学。”她解释，“不过今天她发烧了，一整天都没出过家门。”
“李熙现在还在好吗？”唐云关心地问。
“你是那天的……”老板娘看到唐云有些惊讶，随后便向唐云说明了李熙现在的情况：“小熙已经退烧了，明天就能去上学。”
“那天真是对不起。”她道歉。因为李熙在发烧当天不小心打翻了给唐云的菜，弄脏了唐云的衣服。
“没关系，李熙也不是故意的。”唐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。
李熙的妈妈回到厨房后，卢卡想起了一个人，她就是棕发……
“唐，今天跟你搭话的那个女生是棕发吧？”卢卡一边思考一边说，“我在想会不会是米利亚姆·罗什希尔德……”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，薇拉便拍桌而起，“她对你干了什么？”她关切地问。
“不，她没对我做什么，薇拉阿姨……”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显眼，薇拉平复情绪重新坐下。
“那位米…棕发同学有什么问题吗？”唐云问。
“她是个依靠谎言与欺凌他人所维系的优越感而活的人。”卢卡评价，“但总喜欢招惹些麻烦的家伙。”他看向唐云，某种程度上罗什希尔德很会选人。
一向活泼开朗的薇拉阿姨脸色格外阴沉，“一个打了我外甥女的混蛋，屡教不改，还联合其他人排挤——”
“好了，别让她破坏我们的心情。”卢卡打断了薇拉阿姨，“她什么也不是。”
分针渐渐指向“6”，结账的时候，金发波斯猫服务生正试图恢复电视机的信号。
“最近电子设备好像经常失灵。”
“Yes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服务生收完钱后，便重新捣鼓起电视机来，“干脆这样！反正电子产品敲一敲就能好。”说罢，她便打算上手拍电视。后厨小哥见状，大喊道：“不要啊！！！”
“我觉得还是考虑一下，比如找个维修人员什么的。”卢卡及时拦下了服务生的动作，他的手被撞得有些发麻。喂，老板娘你就只是看着吗？你的员工要谋杀店里的设备啦！
“铛”的一声，卢卡发现唐云已经敲上了电视机，而电视机竟然……好了？
“妙手回春啊！”金发服务生夸赞。“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！”后厨小哥吐槽。
“你还真拍啊……”卢卡发誓，以后决不能让唐云随便碰实验室里的高级设备。
漆黑的走廊里没有一丝声音，空气中充满粘腻的水汽，不时还能闻到一股腥臭味。
男人深吸一口气，硬着头皮在这条诡异的走廊上前进，今天是他值班的第一天。
手电筒的光芒摇晃着前进，周围是超乎寻常的寂静。到了，太平间。
门没有关，是虚掩着的。他蹑手蹑脚地走进这里，“阿兰先生？”他壮着胆子喊。没有回应。
他上哪去了？难不成就扔他一个新人在这黑不拉几的鬼地方值班？
“吱嘎”一声，男人猛然转头，尸体冷藏柜开了，但里面的尸体不见了。不过很快，男人就在停尸位上发现了一具尸体。“应该是死者家属要来领走遗体了。”他松了口气。
正在男人打算离开时，霎时间，雷声大作，闪电照亮了整个太平间。借助闪电的光芒，他看见了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——管理员阿兰先生的尸体正躺在地上，睁大双眼，他死不瞑目！
手电筒摔落在地上，整个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，也许是他太害怕了，男人竟然听到了有人低语的声音。
“幻觉！肯定是幻觉！”男人催眠着自己。
黑暗之中，停尸位上的尸体坐了起来，一只包裹着烟雾的手逐渐向他靠近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