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冰冷的炕上抱着她最爱的小儿子嘴里嘟囔着骂他的话,眼泪簇簇地往下掉。
“你个不争气的,咋就戒不掉这个喝酒的毛病。现在好了,你起来接着灌啊!”
她用那粗糙地发硬的手摸着他那早已瘦骨嶙峋的脸庞,无力地揉搓着。
“妈,儿子对不起你。”他说着话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“你别说话了,说啥说,休息一会儿。”
“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,您就让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。”
她下巴用力地点头,用手掌横着抹去两颊的泪。
“我这辈子没想到活的这么短,我要去找我二姐了。您别伤心,我走了我也是解脱。不必为酒继续折磨着。”他停顿下来,继续喘着气。
“就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韩雪。她还小就可怜地失去了父亲。”
他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,但是一滴已经耗费了他体内的所有水分再多一滴也没有。
“您帮我看护照顾她长大,我怕她妈妈到时候顾不上她了。”
她看着炕沿儿边站着的小女孩,用力地点点头。
男人虚弱无力的喘息声,眼皮逐渐沉了下来。
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,是男人的妻子,小女孩的母亲。
从她凌乱的头发可以看出她的心急,但她还是回来的晚了一些。
“韩凤林!!你给我起来!”她上去就想抓住男人的衣袖,想把他拖起来,让他振奋,但是被婆婆用力地打了一耳光,她怔住不动。
时间安静了好一会儿,怀抱中的男人逐渐变得冰冷,手臂垂在了冰冷的炕上,大家才都意识到,男人走了。
偌大的房间此起彼伏的哭声让空间变得狭窄。小女孩站在那里不知所措,她好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。
“韩雪儿,你跪下你爸爸走了。”妈妈带着哭腔地建议着,使劲地晃动着她的身体,女孩感受到身体带来的疼痛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哭着哭着,好像累了,女孩儿回头看着周围的大人们都在卖力地哭着。她觉得应该比过他们,忽然想起来什么,跑到阳台门的地方,拿起那个破旧的牛仔布书包奔着房间跑了过来。
“爸爸,你睁开眼睛看看,这是你送给我的书包,你说过要送我去上学呢。”
屋里的人听了这句话,没有一个不哭得更厉害的,妈妈也将女孩抱得更紧。女孩心里有些得意,怎么样,你们说不出这么令人感动的话吧,这是我跟爸爸的约定呢。
阿訇在收到来电后的40分钟内来到了家里。他是小女孩远房的舅爷,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总是第一个知道。
因为是亲戚,他进来看到男人的遗体也禁不住落下了泪水,看着年幼的小女孩更生怜爱。
“我的妹子啊,你真是命苦啊,先是老二闺女,这又是老小子,唉。”
他这话是对奶奶说的,奶奶麻木地坐在那里没有回话。
“凤芹,你去带着小韩雪去告诉亲戚四邻凤林无常了,我给凤林着水,女人都出去吧。”
小姑姑带着小女孩出门去了,戴着礼拜帽,身上戴着匆忙间撕扯出来的白布,挨家挨户地敲门,门口跪请对方来参加着那子(葬礼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