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她回来的丫鬟软声细语地将她请进院子,然后扭头在院门上上了把锁。
听着那两丫鬟抬锁的喘气声,罗仔珍估摸那锁得有些分量。
只是……
罗仔珍摸着下巴看了眼那在她眼中形同虚设的围墙,嗤笑一声就转身探索珍辉阁去了。
那粉衣少女给她的记忆里,没有关于珍辉阁的。
罗仔珍估摸着可能是觉得这块不重要吧,毕竟那少女自个的意识都飘飘忽忽不稳定的,估计能给她传的记忆也有限,肯定捡重要的传了。
不过,罗仔珍侧头看了眼这珍辉阁的庭院,不大的庭院里分别陈设着凉亭、小湖、棋盘、长柳、小桥好几处大家伙,繁荣且拥挤。
瞧着倒不像是她自个口中那个常被欺压的大小姐能拥有的。
或是那罗王氏做的门面功夫?
罗仔珍这般想着,一脚踹开了卧房的门。
当即被室内金灿灿的一片惊了个大呀。
“我靠!”看着眼前这金床金桌金窗帘,罗仔珍耸耸鼻子,“这个大小姐,很有品味啊!有的玩了,有的玩了。”
但罗仔珍虽嘴上连说有的玩,事实上,她就只在这房里待了一晚上便想走了。
不为别的。
只因她烟瘾犯了。
罗仔珍曾经的人生三大爱好就是——抽烟,喝酒,花钱。
这三大爱好是罗仔珍人生的终极意义,但就在这三个终极意义中,抽烟又能排到最前面,可见罗仔珍对其之偏爱。
反正从少女给她的部分记忆力,罗仔珍已经确定脚下这土地不属于那颗蓝色星球了。但对于脚下这土地上有没有烟的存在。
罗仔珍表示,有就买,没得买就自己种。
扶了扶头上的一排金簪,罗仔珍揉了揉鼻子便往外钻。
如她所料一般,这珍辉阁的围墙根本耐她不得,只一个利落翻身,罗仔珍就坐上了墙头。
但当她往下瞟了一眼,瞧到远处颤颤巍巍往过走的人,她本撑着要利落下墙的手顿住了。
竟然是罗姑姑?
好久不见啊。
罗仔珍不怀好意的眸子在罗姑姑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上顿了顿,嘴角瞬间扯出个更不怀好意的笑容——
罗姑姑看起来摔得不轻啊。
但是,是不是真的摔得不轻呢?
罗仔珍不知道,罗仔珍得去查探查探才能知道。
是故,纤细的手又撑住了墙头,罗仔珍利落地翻墙而下,下墙后却没快速离开,反倒潜伏在一颗柏树后。
一手捏着个金簪,背在身后,罗仔珍静静蛰伏着。
待罗姑姑甫一露头,她没握金簪的手便突得扣住人肩膀,使了大力,几乎是将罗姑姑直接抓过来,抵到树上,金簪锋利一端指向罗姑姑喉间。
罗姑姑的惊呼在看到对方是罗仔珍的时候,尽数咽下,感受着喉间尖锐的触感,身上罗仔珍踹过的地方此刻还在作痛,她现下可不敢再嚣张。
“大、大小姐。”罗姑姑干笑道:“不知您有何贵干?”
“没什么贵干。”罗仔珍嘻嘻笑,“就是看着罗姑姑一瘸一拐的,膝盖好像受伤了。所以特意来查看一下,你是真伤还是假伤。”
“你!”罗姑姑当即气急。刚刚她一人走着,周围连个狗都没有,她要是假伤,还需得在那个时候装吗?
但罗仔珍抵在她喉间的金簪却让她不敢出声辩解,不过心下到底顺不下这口气,罗姑姑不愿再曲意迎合,倒是十分硬气地将头往一旁一转。
不再理罗仔珍。
罗仔珍倒也确实不需要她搭理,自顾将金簪一收,利落两脚踹向罗姑姑膝盖。
伴着罗姑姑的惨叫,罗仔珍嬉笑着抽走罗姑姑腰间钱袋,揉揉小鼻子,这是她烟瘾犯了后的小动作。
娇俏地看了眼罗姑姑,罗仔珍道:“看来罗姑姑现在无论是真伤还是假伤,都是真伤了。”
这就成了。
丝毫不理会罗姑姑的大声谩骂,罗仔珍扭头一个平地飞跃,翻墙离开了罗府。
走上街头,凭着脑海中残破的记忆,罗仔珍在这吵吵嚷嚷的皇城大街根本分不清哪儿是东哪儿是南。
街上气息又十分复杂,罗仔珍凭着老烟鬼的嗅觉,非常敏锐的确定这街上有烟草的味道。
这皇城定有烟馆。
但若想凭着嗅觉找到烟馆……
毫不客气地说,那是不可能的。
故而,罗仔珍也没想着自己干找。
一手摸着下巴,罗仔珍迎面撞上了一个衣着华丽,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的俊美男子。
年轻,有钱。
在罗仔珍眼里就是:会玩。
会玩的人,肯定能知道这天城哪里有烟馆吧?
想都没想,罗仔珍便扣住了来人肩头,小声问道:“大哥,知道烟馆在哪儿吗?”
被她扣住的人身形一顿,温润目光在瞧清罗仔珍长相时突得一跳,“你……”
罗仔珍看着男子表情,以为他认得自己,便道:“帮个忙咯,我荷包被偷了。闻着那人身上有烟味,便想去烟馆寻人。”
“这样吗?”谁知男子沉吟片刻,温声道:“那不如我去帮你找,或者你荷包里有什么?我赔给你?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罗仔珍连连摆手,“我想自己去找。”
男子目光在罗仔珍扣住自己肩膀的手上看了眼,再看了看罗仔珍可以说是透着一股真诚的目光,再沉吟片刻,他伸手给罗仔珍指了个方向。
罗仔珍当即一喜,道了声谢,便顺着那方向寻去了。
待罗仔珍走后,男子身后一众瞠目结舌的侍卫也算缓过神来。其中一个上前来,犹豫道:“将-军……刚刚那个,是不是未来将-军夫人来着……”
齐负嗔按按额角,并未答话,只缓步跟上了罗仔珍的步调,“去看看。”
刚刚罗仔珍的目光算的恳切,但又透着一股子奸诈。
齐负嗔总感觉她的目的并不如她口中那般单纯。而且,就算她的目的就如她口中所言,齐负嗔又怎能让自己未婚妻独闯烟馆?
也不想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?
只可惜,不管烟馆里到底是些什么人,罗仔珍都没机会见了。因为——
那烟馆竟然没开门!
而且,经罗仔珍一番询问,这才知道:这烟馆动辄歇业半月。
得嘞。
这下好了,想再抽烟就得半月后了。罗仔珍颓废蹲下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告知她消息的老大爷靠在身后的红砖墙上,颇为老道地用烟杆敲敲罗仔珍的背,“小姑娘,给你爹来买烟的吧?下次来早点,这烟丝卖的可快了,一会就没了。”
在大爷吞吐的白雾中,罗仔珍转头,看向他怀里的烟丝。
烟馆确实没了。
但,老头有啊。
当即找到生活的希望,罗仔珍站起身,掏出抢来的钱袋,踹了大爷一脚,“老头,这些钱,买你的烟丝。卖不卖?”
可显然大爷也是老烟鬼一个,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钱袋,径直拒绝,“不卖。”
那没办法了。
罗仔珍揉了揉鼻子,缓缓抬起拳头……
片刻后。
抱着钱袋与烟丝走出巷子的罗仔珍正巧碰上了齐负嗔,对这个刚刚问过路的俊美男人,罗仔珍还是有些印象的。
只当他也是来买烟的,罗仔珍将装烟丝的袋子系好在腰间,上前拍了拍他肩膀,道:“兄弟,起晚了。烟没了,下次麻溜点。”
而后,也不管齐负嗔脸色如何,罗仔珍就这么扬长而去。
颇有深意的目光在罗仔珍背影上停留片刻,齐负嗔便被巷子里的哭声引去了目光。
“进去看看。”齐负嗔对侍卫低声吩咐。
侍卫领命进去,不久后黑着脸提出一个哭花了脸的大爷。
大爷抱着自己空空的烟杆哭的不能自已,“她买烟,我好心告诉她没有。她就要买我的,我不给,她就打我,明抢!呜呜呜~”
齐负嗔闻言,默默按了按额角,一挥手吩咐侍卫,“赔他。”
可纵使身上揣着万两银,半月才得一回的烟丝也没了,老头痛哭,老头很伤心。
但唯一能让人稍作慰藉的是,坏东西罗仔珍这边也没多开心。
她方回府,将烟丝卷了,便有三两丫鬟跑来,说是罗家老爷她的爹当朝五品要员罗振之,要见她。
“我那爹要见我?”罗仔珍卷烟丝的手一顿,看向传话的丫鬟,“什么事?”
“这……”丫鬟怯怯的目光在罗仔珍手上的烟丝上流转片刻,才怯怯地说:“是……与罗姑姑有关的。”
“哦~”原是有人告状去了啊。
罗仔珍手头动作一顿,眼角突得染上笑意。
尚卷了一半的烟卷被丢回漆黑木盒里,罗仔珍爽快起身,“既然是罗姑姑,那就走吧。”可别让人等急了。
见这作恶多端的坏东西如此爽利,来传话的丫鬟们当即齐齐松了一口气,谨小慎微地跟在罗仔珍身后,为她掩上了房门。
主仆几人同行半盏茶功夫,已至罗家夫妇所居的墨来轩。
传话丫鬟贴心上前,为罗仔珍推开院门,“小姐,请。”
院门一开,原还有些隐约模糊的哭嚎瞬间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罗仔珍扑来——
“老爷!老爷!您要为我做主啊!”
“老奴在罗家兢兢业业一辈子,成了废人,老奴老奴……呜啊啊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