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子初以为黎录白说的请吃饭是去下馆子。
这样的话,她更好拒绝,顺势回家。
恩……弯绕了一圈,没走出府衙,他带她去了后院的一个小厨房。
黎录白径直来到灶台前将袖子挽起:“稍微坐一下,我下面,很快的。”
陶子初:“……”
她观察他接水,扫锅,从柜子里拿面条,净菜,往案板上放……一系列动作娴熟有序,不像是装的。
但她还是问:“大人,你会做饭?”
黎录白扭头,把掉到前边的束发带往后甩去:“是不是觉得我富贵少爷模样,会做饭很奇怪?”
陶子初:“……”
黎录白勾唇,一边切菜一边说道:“虽然家里有下人,但我偶尔还是会自己下厨。我娘教过我,做主子不是什么都不会做,全指望着下人。而是会做只是要把时间挪去做主子更该做的事。这样上下有序,各司其职,天下才能生生不息,年复一年。”
陶子初静坐一旁,睫毛微闪。
不一会儿黎录白做出了两碗色香味俱全的家常面,陶子初发现自己的这碗多了一个鸡蛋。
黎录白递给她筷子:“快吃吧。”
陶子初接过,犹豫了一下:“多谢大人。”
黎录白是真的饿了,撸起一筷子就往嘴里塞,吃了两口下肚才没有那么急迫了。他抬眼,陶子初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吃着,仿佛刚才先肚子叫的人并不是她。
黎录白忍不住笑问:“你一直都是这么个清冷的性子吗?”
陶子初把嘴里的面咽下去,这才道:“食不言。”
“……”黎录白只好自顾自地感叹,“真是好奇你急起来是什么样子。”
这时门口有人影闪进,黎录白看过去,和对方一同愣住。
“大,大人,您还在呢?”
“恩,没死。”黎录白也不计较蒋飞这傻小子说的傻气话,“有事吗?”
“啊……没事,没事。我跟我爹今晚当值,我妹送了饭菜来,我想着……”蒋飞的目光看向架子上的酒,又迅速收回,注意到陶子初的存在,“是卑职莽撞打扰大人了!”
说着这人就要闪,黎录白喊住他,“这位是陶子初,从明天起就接替姚仵作任新一任仵作,和我们一起共事。你等一下去打点一下她的住房,之后工作晚了也好歇脚。”
“啊?哦,是,大人。”新仵作?姑娘?蒋飞注意到黎录白挽着的袖子和手臂上沾着的葱花,脑回路飞快旋转继而眼睛一亮,“大人,我妹拿来的饭菜很多,您不介意的话,一起用吧?正好今天有新同僚加入庆祝一番可好?”
黎录白见陶子初要开口拒绝,便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:“那行啊,我们大家一起吧。”
“一起一起。大人,请,请前至大堂,那儿宽敞些。”五大三粗的蒋飞热情起来,谁都抵挡不住。
陶子初不爱说话,只是不爽地瞪黎录白,勉强而为。
衙门的大堂白天过堂用,晚上关起门来就成了宽敞的大厅。
蒋飞让值班的差役搬来长桌,请黎录白上坐,一众人跟着落座。
人一多,看上去便热闹了。
陶子初不喜欢聚众,也不喜欢交际,坐在黎录白身边只是简单地注意了一下每个人的长相,没有开口。
黎录白是这里最大的,他不说话别人自然不好先说,于是介绍的活他欣然担来:“诸位,姚仵作因为私人原因离开了,从明天开始,这位陶子初陶仵作就是我们的新同僚。希望我们共同努力,尽早将断臂女尸案破了,擒拿真凶,还玲珑城百姓一太平。”
蒋飞带头,大家一起鼓掌附和。
黎录白想向陶子初介绍其他同僚依次是谁,看到有几个自己也唤不出名儿的,还有下属家属的,便索性说道:“那大家依次自我介绍一下吧,趁着今天,认识的不认识的,都重新互相认识认识。”
大家没有异议,从蒋飞的父亲蒋璜开始,到蒋飞、他妹蒋朝露……依次起身自报家门。
每个人都脸上带笑,十分热情。
陶子初的清冷和他们如大海隔着江岸。
大家落座,目光同时看向陶子初,黎录白只好拍拍她的头打圆场:“桃子不爱说话,大家习惯了就好。来,这杯酒我替她先干为敬。”
陶子初瞪眼他的唐突行为,刚要开口,这时蒋飞起哄道:“大人,一杯怎么够啊?起码也要三杯才行啊。”
她只好闭上嘴,看着顷刻间所有人的杯口都对准了黎录白,要拱他喝酒。
蒋璜有呵斥儿子蒋飞和其他年轻人的鲁莽,可是黎录白随和,一开始就没有大人的架子,这会儿他们闹开了,更是不怕了。
蒋朝露被安排站在黎录白身边倒酒,眼看着倒了一坛又一坛,这蒋飞从厨房里搬来的酒一大半都进了黎大人的嘴里,她怕哥玩出事儿来,之后推开他们道:“大人要吐了,不能再喝了!”
黎录白捂着嘴笑着摆手,摇晃地离席。
蒋朝露跟上,帮忙扶着。
两人来到后院,黎录白确定他们看不到了,便站定,将手从蒋朝露的手里收回,道谢道:“多谢你解围,不然我继续被这么缠着真要喝醉不可了。”
蒋朝露有些讶异,打量黎录白站定后的瞳孔聚光,醉态全无:“大人,您喝了那么多酒竟没醉?”
“我自小酒量就好,轻易醉不了。”黎录白笑笑,看着面前不过二十出头的蒋朝露,眉眼清秀算不上多漂亮,但也是白净清爽的女儿家,特别是那双单纯的眼睛一看就是善良的姑娘。“还请朝露姑娘帮个忙,就说我回房睡了,让他们都散了吧。”
“是,大人。”蒋朝露点点头。
“哦,对了,时间已经很晚,就算家离得近也别回了,不安全。你同陶仵作一起留下来休息吧。衙门里客房很多,你们两个姑娘家看着计较?”黎录白神情认真,断臂女尸案刚发生,凶手还没着落,安全很要紧。
蒋朝露怔怔,再次点头:“是,大人……”
“那就好。”黎录白这才放心地转身。
蒋朝露望着他的背影,看着看着出了神。
年纪轻轻样貌出众,风采非凡又细心得体,和她见过的男子都不同,是她生活的周遭都没遇过的……男子。
她微微红了脸转过身,迈步朝大堂折返。
陶子初从那一头走来,拦住她:“大人呢?”
“哦,大人酒醉不适回房休息了,叫我等也散了。”蒋朝露将刚才黎录白嘱咐的复述一遍,“时间已晚,陶姑娘,我们也去做安置吧。”
陶子初抬头看了看浓重夜色,只好点头。
两人来到西院,选了一间客房。
蒋朝露是个勤快热心的姑娘,见陶子初内向不爱言语,又比她年纪轻一些,便很照顾,铺被褥,打洗脸水一应包下。
陶子初也不跟她客气,褪去外衣道声谢后便侧身睡下了。
第二天一早,陶子初起来时蒋朝露已经不在旁边。
她洗了一把脸推门出去,就看到院子里黎录白在伸展身子。
转身间他看到她,打招呼:“桃子,起了?”
陶子初过去告辞:“昨夜我没回家,想来爹爹会着急,我得回去报个平安再来。”
说话间,一只白鸽从空中飞来,落在黎录白的肩膀。
黎录白将白鸽腿上的小竹筒拿下来,递给她:“委实不必,昨晚我就让我家小白去给你爹爹送过信了,他早就知道了。这是你的回信。”
陶子初展开纸条,上边的确是父亲的笔迹:多谢大人照顾。
另一行的字写着的是:子初留宿衙内,勿忧。
署名黎录白。
“可以去用早膳了。蒋姑娘做了一桌子丰富的早膳,就等着我们去吃呢。”
陶子初抬眸,看到黎录白灿烂的笑容又迅速垂眸。
她没想到,黎录白昨晚会细心地想到给她爹爹送信;更没想到他早上是特地在这儿等她。
两人前往小厨房。
蒋朝露系着围襟勤快地忙进忙出,桌上已经摆了很多碗的白粥,还有烙饼,以及一些小菜。
见黎录白和陶子初来了,蒋朝露热情地上前招呼两人坐下:“大人,陶姑娘,快坐。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,我就都做了一点,还请不要嫌弃。”
黎录白坐下示意蒋朝露一起吃:“你是蒋飞的妹妹,不是我们衙门的厨子。你肯为我们做饭我们该道谢才是。怎么还嫌弃呢。是吧,桃子。”
陶子初拿起白粥喝了一口,只当没听到。
黎录白没得回应,耸耸肩。
蒋朝露看看陶子初又看看黎录白:“大人和陶姑娘很熟识的样子,是早就认识了吗?”
黎录白摇头:“昨天才认识。”
蒋朝露眸光微闪:“啊,这样……”
黎录白又打趣陶子初:“看到没,旁人都觉得我们熟识,你能不能摆张好点的脸对着我?冲我笑笑也行啊。”
陶子初放下喝了过半的粥起身:“饱了,二位慢用。”
黎录白哎了一声,又舍不得这刚喝了没两口的米粥,讪笑地冲蒋朝露道:“蒋姑娘,你的手艺真不错。”
蒋朝露抿唇:“黎大人,叫我朝露就好。如果大人您喜欢,我可以来衙门帮忙的。不过我家中有弟弟要照顾,所以不能做上全三餐……”
黎录白目光一直看向门口,屁股没全坐稳凳子,喝了几口米粥后抓起一块烙饼冲蒋朝露摆摆手:“行啊,你愿意最好了。那朝露,我先走了哈。”
蒋朝露启唇间,他俊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。
她眼底闪过失落,随即微笑。
陶姑娘和他也不过昨日相识,她识的他还不算太晚。朝露……他唤她的名字,着实好听。
黎录白拿着烙饼追上陶子初,有些无奈:“你爹爹不是知道你在衙门了吗,你这还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?”
“上工做事。”陶子初看向黎录白,“尸体上的异香我得找出是什么原料才算完。”
“那你这是要去哪儿?”黎录白指了指他们所在的玲珑城主街上。
在他的印象里,陶子初的工作场所应该仅限于案发现场和验尸房。
“醉红楼。”
黎录白愣愣,感觉这地名儿不太对。
直到他和陶子初来到醉红楼门口,看着这红袖添香倚楼吆喝,门庭若市的客人都是脸上毫不掩饰来光顾美色的男人。
他才确定方才的不对劲没有误会错意。
“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。”黎录白抿唇,看向身边的陶子初。
“大人可知道在这玲珑城,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儿。”陶子初跳过黎录白脸上的神色莫幻,问道。
“人流大的地方呗……青楼呗。”黎录白挠了挠额头。
“说对一半。”陶子初看向醉红楼的招牌,“也不是所有青楼都能排的上号,比如这醉红楼若说包打听排第二,没人敢称第一。楼里做的生意不只是红袖添香,情报消息,更有你想不到的其他。”
黎录白微微挑眉,听她这么一说,他明白了。
陶子初是想说这桩蹊跷的命案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。要知道早上他在庭院里做伸展之前,去找过蒋飞,看关于女尸的个人资料有没有最新反馈。
可以确认这个女子是外乡人,没有本地人认识她。
“哎?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黎录白好奇地打量她,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对醉红楼这么清楚?而且蒋飞他们也没跟他介绍过。
陶子初睨他,迈步往里。
“我是玲珑城本地人。”
“……”
踏入门槛,便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玲珑城第一妙处,醉红楼。
阔气的排场,豪华的装点,一楼延伸到二楼的红木楼梯雕花凤凰栩栩如生,火红的灯笼和飘带缠绕扶梯两边对称下来,光芒折射在面容出众的姑娘上,交相辉映,随便扫一眼便尝到了醉生梦死的甜头。
肉眼可见的宾朋满座,也是肉眼可见的财源滚滚。
黎录白和陶子初刚环顾四周,就有妈妈迎了上来,香粉扑腾的飘带晃过他们的脸:“哟,二位,面生的很。是头一次来光顾我们这醉红楼吗?这位少爷生的好生俊俏,妈妈得给你找一个比你还美的才行。不过您的这位丫头就得在厢房休息一下了,别在我们这里乱走,要是被谁看中拐走,我们可不负责哈。”
这位妈妈不过三十有余,风韵非凡,口吐莲花,舌头跟她的腰段那么软乎。黎录白看了眼旁边被当成丫鬟的陶子初,憋笑:“妈妈,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,我们……”
“醉红楼,两生花,一朵红,一朵黑,只要黑不要红。”陶子初截过话头。
黎录白眨眨眼,这是黑话吗?
只见妈妈的细眉微挑,收起了刚才夸张的笑容,做了一个手势:“这边请。”
陶子初跟上。
黎录白双手背后,果然是黑话。
妈妈领他们来到后院,进了间安静的厢房。
一张圆桌,妈妈顺势坐下,双腿交叠翘起,认真打量了一下黎录白和陶子初,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。
陶子初看黎录白:“银子。”
黎录白从怀里拿出钱袋子,又看向她,目光询问多少才够。
陶子初拿过钱袋子直接往桌上放。
黎录白咋舌,这里边可是有三锭白银呢,包下楼里五个头牌花魁都够了。这价目可是够高的呀……
妈妈看了一眼袋子里的数目,满意地点点头,这才开口:“想打听什么。”
陶子初:“一种异香。”
妈妈抬抬手。
陶子初上前:“没有物料,我得亲自去找。”
妈妈点点头,示意跟她过来。
黎录白不明所以,跟在最后边,被领着去到内间,在一个架子旁驻足。
架子上放着很多古玩花瓶,乍一看价值不菲,但懂点行的就会从花瓶上的图案和釉泽看出是高端赝品。
妈妈扭动其中一个花瓶,对面的墙壁往两边打开,别有洞天。
妈妈走在最前边,踏入楼梯的刹那,墙灯瞬间被点亮,照耀着通往地下的路。
陶子初像是来过这儿一样地没有多余表情,就只是紧跟妈妈的步伐,黎录白也只好把啧啧的感叹和称奇放在心里,睁大眼睛感觉着地下的阴冷扑面而来,还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交错相叠。
当彻底来到地底,看着如皇宫一样巍峨的机械建筑盘根错节形成的秘地,几十个白衣男子有的踩着高梯在整理册子,有的则管理着十米高的架柜,有的则在滚动的盘旋输送架上摆放信息盒子。
黎录白忍不住叹一句:“好一个醉红楼。”
妈妈领他们到左手边贴墙的柜架边,守着一张小桌子坐着的白衣男子起身,恭敬地冲妈妈鞠躬。
妈妈:“这位客人寻香。”
白衣男子点头,走到柜架边,将一小格一小格的抽屉依次打开,每一个抽屉里都放着一个木盒,盒子里打开是一块兀自散发香气的皂类。
就这样依次给陶子初闻。
黎录白仰头将这十米高百米宽的柜架尽收眼底,问妈妈:“天下的香都在这里了?”
妈妈颇为骄傲地答:“自然。”
见黎录白不信,妈妈哼笑一声又道:“天下的香味,天下的布料,天下的消息,天下的人和事,都在我们醉红楼收纳。只要客人出的起价,我们就给的出东西。就如同天下最美的姑娘,在醉红楼都得见的到一般齐全。”
“真是好大的口气。天下之大,又岂是一个小小玲珑城能装得下的,更何况又是小小玲珑城里的小小醉红楼。”黎录白摇头,他从前也是生意人,对生意人的夸夸海口再熟悉不过。
妈妈扫了他一眼,目光落及他手腕的布条:“公子手腕上的布条十分特殊,经过蝴蝶丝和冰丝交织锻炼而成,别说寻常布庄根本买不到,就是京城也未必见过这样的防火彩衣。”
黎录白倏地抬眸。
妈妈则递以点到为止的眼神。
黎录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收回目光,偷偷地看了一眼正在专心闻香味的陶子初,确定和她的距离应该没有听到妈妈的这番话。
他脸上清冷,心快速狂跳。
母亲研发的防火彩衣,并没有公之于世,只是在布庄内展览过,因为这种布料前期配置布料的时间过于冗长,不方便量产和售卖,所以没有上架上新。
没想到她居然知道。
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这醉红楼真把天下装进了这庞大的地宫了。
黎录白不再言语,只等陶子初的结果。
香味实在太多,陶子初一直在重复闻盒子的行为,眉毛始终紧锁。
黎录白站累了,就在旁边坐下歇歇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只听陶子初轻声道:“是这个味道。”
黎录白托腮打盹,慢半拍起身:“恩?找到了吗?”
他上前凑到白衣男子托着的盒子,闻了闻,确实和那女尸身上的异香十分相似。
黎录白问陶子初:“桃子你确定吗?”
陶子初看向白衣男子:“这是什么香味?源于何处?”
白衣男子看了一下盒子的编号,回到小桌前,拿起桌上厚厚的大册子翻了翻道:“臣合香,来自西域,以西域特有的魂斗花做原料配以七七四十九种毒花提料而成,香味以世间万物所臣服,以世间万物所拒合,故名为臣合香。该香的特点久而不散,所到之处能覆盖其他味道。极为稀有,极为罕见。上次出现在中原还是二十年前。”
陶子初和黎录白四目相对。
黎录白问:“此香有毒无毒?”
“无毒。”
即是无毒,那陶子初说的女尸是中毒而死,就和这种叫臣合香的异香无关。那就奇了怪了,这样与众不同,极为珍贵的香气,为何会用在一个外乡女子的身上?所为何用?
白衣男子合上册子,表明告知完毕。
妈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两人很快就被带了出去。
墙壁一关,毫无缝隙。仿佛刚才看到的世界不曾存在过一样。
回到房间,妈妈给自己倒茶:“慢走,不送。”
陶子初走出去,黎录白微微转身却没立即迈步出去:“醉红楼真的无所不知吗?”
“一道银子一个问题,公子拿银子过来的时候便知道有没自己要找的答案了。”妈妈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。
黎录白睫毛闪动,眸色清转,出了去。
往衙门回的路上,陶子初绕到案发现场走了一圈。
“这里是李家大宅外的巷弄,从前面出来是次街,从后边出来是主街。白天人多眼杂,晚上虽僻静但也不能排除有百姓出入。如果凶手是随机犯案,他何必让尸体染上臣合香,故意留下线索。如果凶手是指定作案,便是一路尾随着,那为何偏选择这里动手?或者说女子为何偏要走这条路?晚上那么晚独自在路上走,不是应该早早投宿吗?”
陶子初自顾自地站在女子尸体倒地的地方,推演着。
黎录白在路边坐下,托腮苦笑:“臣合香?这算是线索吗?上次出现在中原还是二十年前。醉红楼既然无所不知,方才花了那么多银子为何不直接问谁是凶手呢?岂不一步到位?”
他想到那三锭白银,就肉疼。
原本以为这异香是导致女尸中毒死亡的直接原因,结果钱花了,问到了,反而为原先的迷雾又添了几重。
虽然自小富足惯了,不缺银子花,平时也不是特别节省的主。但是黎录白自小的家教是——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,得用在刀刃上,而不是胡乱花。
陶子初这回没打算忽视他,扭头看过来沉声道:“这种一步到位的问题等于是捉拿凶手。醉红楼的包打听,有三不原则:不碰朝堂,不碰江湖,不碰恩仇。”
“……”黎录白更加心疼那三锭白银了。
陶子初皱眉:“李家的人有问过吗?他们是否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。”
黎录白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:“现在去问问。”